作者:朱乐贤
我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我决定远离亲人,远离我爱的人,躲着同事,不去办公室所在的幽静小院。
劝告王路,不要去见可爱的侄子,要远离慈祥的妈妈。
王路说,这世界已经改变,我从前不太注意个人卫生,如今洗手、消毒,在意生活中每一天。
4月28日,我同事王路、陈妍开始拍摄“非典”。
镜头对准的是北京一个普通的社区居委会,头二三条居委会已经出现7个非典患者。
危险还不仅于此。
正对着居委会的小门,十几米外就是人民医院巨大的背影,人民医院后门出入的是垃圾和太平间的车辆。几天前,因为有大量非典病人的出现,一条长长的隔离线将大楼和周围分割起来。那里的医务人员和病人再不能自由出入。一个警察,两个保安,忠实的守候着医院后门。
属于头二三条居委会的一栋楼也被隔离封锁了。
当我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居委会门口的宣传栏里,4月12日书写的居委会领导选举结束通告仍然鲜红如昨。居委会主任从别的地方来到这里刚刚十六天。
没有多招呼我们三个不速之客,就有居民举报,楼里的外来户可能护理过人民医院被隔离的病人。居委会立刻紧张起来,前几天发现的一例非典患者就是因为在人民医院护理白血病人而感染的。
这个居委会所不了解的外来户现在成了潜在的危险分子,没有人知道,他有没有在人民医院频繁出没过,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携带冠状病毒。
打电话,寻找住户,寻找租房者,戴上厚厚的口罩,上门拜访,了解外来户的详细情况,请外来户办理暂住证,外来户有克制的愤怒抗议,费劲口舌的解释。生活在非典时代的每一个人都平添了无数的烦恼。
居委会里,七八个人,所有的工作都是非典。24小时值班,不断地请示报告。
经历了最初的恐慌后,政府的组织机构和派出机构已经高速有效地运转起来。我们的组织力量向来强大。
居委会辖区的一个角落,居民每一天的话题都是“非典”,大姐向我自豪的炫耀,一天都没有戴过口罩,因为自己有坚定的信心;可我也听到,大姐早把自己的小孩送到了乡下。和我同龄的年轻人扯着自己的衣服说,这衣服已经20多天没有洗过,每天都用消毒水自己喷过,非典结束的日子就是和这一套衣服再见的日子。
居民或多或少都对人民医院有了一些怨恨,他们觉得人民医院给自己带来了太多的危险因素。但是,一旦“非典”过去,善良的人们还是会很快地原谅这一切。
不远处,几个老者正在棋盘上激烈地厮杀,棋子撞击棋盘发出巨大的声响,夹杂着观棋者和下棋者巨大的争论声,观棋者忘了“下棋不语真君子”的古语。
因为拍摄的需要,我开始试着驾驶汽车。许多人说,现在练车太好了,马路上的汽车少得可怜。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反讽。
在我逐渐熟悉驾驶汽车这项技术的时候,我也看到,马路上的汽车在一天天增多。昨天,当我看到已经开始拥堵的道路时,有那么一些时候,我的眼睛有了久违的酸楚。
这个遇到灾难的城市正在渐渐恢复活力。
对于我来说,所能做的,就是拿起手中的摄像机,记录这座城市或悲伤、或欣喜的每一个时刻,让我们和我们的画面一起见证历史的瞬间。
生活永远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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