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文/孙 博
| |
没有好多的时间给我来用，让我一步一步丈量着走遍欧洲。就背着那个陪我上华山，钻秦岭的红黑相间的双肩背包，开始我的旅程。所幸欧洲发达的火车网络，我亲切的叫它我的长脚。
北京石景山游乐园里有一个游乐设施叫意大利飞毯，我深信确有其物。一直渴望弄来一条，像阿拉丁神灯里的人一样飞来飞去，时高时低，看遍千山万水。在奥斯坦德走在海边，看见有人在自己的小帆船上的甲板上享用晚餐。高脚杯里的红葡萄酒像是喝道我肚子里去了一般，我醉醺醺地和爸爸说，我要是有很多很多的钱，我就要这样一艘帆船，或者一架小型直升飞机，或者一辆性能很好的越野车就可以了，我决不要一架坦克。爸爸无奈地看着我，他一定以为我走着路睡着了。我只好承认自己的贪心来证明我还是醒着的。我说我原本只想说，我要是有这样一艘帆船可以游遍世界就可以了，我决不要一架飞机。后来一想飞机又没有过错，我那么喜欢的作家，圣艾佩絮利克不就是个飞行员吗。于是改口，想换成决不要一辆车……
“后来觉得汽车也没过错。”爸爸替我回答了。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你怎么知道的？”
“……”
可惜都是假设，即使我如此认真地思考，认真地回答。现在我只有我的长脚，可爱的长脚。因为有这长脚，就可以有很多的时间来踩着不同的土地，一路捣乱下去。因为这双长脚，尽管匆匆，也是看了很多风景。
| |
荷兰的风车，也是多亏了长脚。在车窗外一晃而过，惹得我连连回头，还是没能看清，为了这个隐约的影子，怕是将来我还是要到荷兰的。
从根特（Gent）到布鲁日（Brugge）这段路的风景最为耐看。沿途都是别致的乡间小屋，漆了不同的颜色，错落和缓的原野和麦田上。大多都有很大的向阳的窗，一个独门的小院，也没有篱笆，只是用了绿色的灌木植物半开放式地辟出一小块地方。乡间秋天的一切都是柔和的。以红黄暖色调为主的乡间，间或的红瓦顶的白色小房子很是像个小玩具。还有白，米两色漆的房子，蛋糕一样，香香的站在那里。也有灰色的，但因为全都是鲜花装点的窗台，墙壁和小院。院子里孩子玩的秋千都可以看到，没有人在上面。秋风轻轻地摇着它，倒也是活活泼泼的，玩的高兴。
下午的阳光晒着，有一间屋子，上下拉式的百叶窗把大大的窗子遮住了四分之三。刚好火车过去的这面只有两扇窗子，红色的墙壁，白色的百叶窗，一下子就想起了朱德庸漫画《涩女郎》中的万人迷。她的眼睛总是半睁半闭的，和这间小房子像极了。自己想着就笑了起来，还好欧洲的火车上人不多。对面和旁边都没有人。我傻笑一下的样子没有被人发现。
还有一间屋子，米色的。一条条的木头钉成的两扇窗左右开着，我又幻想着里面住着七个小矮人，在手忙脚乱地准备下午茶。可惜自己不在这一站下车，好歹可以也体验一下白雪公主在森林里。
| |
一大片一大片的微微起伏的田野并不是一望无际，有很多树和房屋的点缀很生动。一路上也有看见牛群和羊群。没见有人驱赶着它们。牛都零零散散的躺着。不得不叫我联想在欧洲，周末的时候，到下午一点街上还冷冷清清见不到一个人。
我和爸爸说：“欧洲的牛以后我可以分辨了。”
“怎么分辨？”
“就是和欧洲的人一样不勤快。”
爸爸笑起来，我心虚地想，但愿车上没有懂中文的。
沿途看见有河的地方，有的地方应该是圈定好的。有很多的车停在附近，一家人一起来钓鱼度周末，看起来很惬意。在欧洲开着车换个国家度周末是很容易的事。因为国家之间免签证，路途又不远。常常可以见到私家车上拴着小舢板，或者一两辆自行车。有的干脆后面就挂着一个拖车驾车去旅行。
每一次火车开进一个城市或者远离一个城市的时候，都可以或多或少的望见城市的中心。在欧洲，火车站都是建在离市中心很近的地方，这样的交通结构很方便。我从窗口张望每一个城市或者村庄，发现最高的建筑，最最华丽的建筑一眼便可以望到。是这个地区的教堂。那是他们的信仰，高高在上，没有任何其他建筑可以比攀。
坐在火车上的我曾笑着回想这个词“信仰”，明明是中文的名字。在欧洲却得到了最贴切的表达。走出家门，开车在路上，跑步在河边，或是徜徉于街心，每当人们仰起头就可以看到教堂的高高的钟楼，在欧洲明朗的蓝天之下。这样的“相信”要当真仰着头去看的。
一路上很多临海的，建在河上的城市。火车过各种各样的桥。里面的我就把脸贴到车窗上看水上的城市的美景。快速的火车让我来不及细细地看。只是那波光潋滟的风景，想忘记也是难。
抵达欧洲之后乘的第一列火车便是TGV，从巴黎到里尔。它是除了现在日本的磁悬浮列车之外世界上最快的火车，因为乘坐的时候已经是9点半了，遗憾的没能看到一路的风景。知道它的速度每小时300公里，坐在里面却丝毫感觉不到火车在快速行驶，因为列车开得很平稳，感觉不到晃动。明黄和浅灰相间的坐椅看起来便让人松弛，每两排座位之间有一张可以折叠放大的桌子。坐在我们旁边的大概是两个学生，放开的桌子上摊着他们的笔记，词典。看他们认真的讨论功课，不知不觉我竟睡着了。因为刚下了飞机就玩了大半天的劳累，多半也是这样的舒服火车让人不得不在短短的时间里小憩一下。一个小时很快就到了，我们已经从法国中部的巴黎一下子到了最北边的里尔。爸爸叫我醒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旁边的学生在收拾课本，用法语轻声地交谈，大概是功课都完成了吧，两个人都显得很轻松；而刚刚睡醒的我则是很精神，就是那一个瞬间，我就喜欢上了欧洲的火车，算是和我的长脚一见钟情吧。
从加莱到敦刻尔克的火车是我坐过的最好的火车。银灰色的车体，叫它长脚怕是不恰当的，因为它只有一节车厢，前后都是车头，倒是省了掉头的麻烦。但此长非彼长，我的长脚是说它量过的距离。似乎也不恰当。这趟火车是从加莱到敦刻尔克的专列。路程并不算远，因为中途要听很多个小站，开的时间也不算短。可这却是我最爱的长脚。因为它一路走过最美的风景，和为了不浪费那样的美景特意设计的大大的车窗。大约1´1.5的玻璃占去了一面车壁的2/3。整个车体都是深蓝的色调，无论是高靠背的座椅，还是高高地车顶和铺在脚下的地毯，这样窗外的一切都格外醒目，外面的风景就尽收眼底。走的时候，加莱正是下雨。坐在舒适的“长脚”上才看清果然的“乌云压山”，欧洲的空气非常的适宜入画。即使是这样的坏天气，坐在车里，在云稀薄的地方仍能看出层次。那浓密的乌云总是沉沉的压下来，略微清浅的泛灰的云朵大面积的铺在其后。偶尔掠过的一点点白色在云深处，国画“刷白”的手法，反倒让整个天空因它而浓重。一幅大的泼墨画就在眼前了。
| |
中间停了几次。在一个小站停下，我转了头，刚好看到小小而洁净的站台上站着两个穿着制服裙的女孩子在聊天。两个人不知道说些什么，不时轻轻打着手势，开心的笑容让小小的车站生动起来；透过宽大的车窗看她们，我觉得那是在上演的明快的电视剧，虽然只是得以一见其中的一个小小的片段，也足够心满意足了。断断的停车时间结束之后，还忍不住张望，直到火车划出一个弧线完全看不到她们了。回转过头来才发现车厢中的其他人和我一样也刚刚把头转过来。原来，那不止是我一个人的风景。
路过一个小站“VEN……”，和其他的火车站不大不样。同样的洁净。大概因为靠海，火车站附近堆了很多报废的汽车，有的看上去还很新的样子，火车的这一边，草长莺飞的，像是一个废旧不用的仓库，让人疑心火车开错了地方。
再往前开，电缆远远地延伸过来。四个架电缆的铁高架并成一排，像是放慢了的电影，从远处走来。个个的钢筋铁骨，那样子让我看了笑。原本很有气势的金刚的身架，却因看起来像是生了气，一双“10：10”的眉毛和象是插了手臂在腰间“豆腐西施”模样给毁了。怎样的看都是好笑。我转过头透过另一边的车窗，看着四个生了气的西施远去，走到田地的深处不见了。
从加莱开通的英吉利海峡隧道，乘火车穿越只需要26分钟。遗憾的是我没有长期居留证，不能乘著名的“欧洲之星”走这一段路程，穿越烟波浩淼的英吉利海峡。只盼望日后可以有机会用我可爱的长脚而非孤帆扁舟通向英伦三岛，去拜望志摩所心心念念的康桥。
每一次下火车，走出火车站的前一刻都有很美妙的感觉。因为开门之后的一个瞬间即将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带着一颗雀跃和盼望的心迎接一个崭新的城市的感觉让我觉得作为一个旅人的幸福。那是一种不可预知的礼物。当你轻轻地眨一下眼睛，下一刻就可以感到的幸福。而在欧洲，这样的幸福来自于让人熨贴的火车，一路的风景，一路的盼望；没有旅人的风尘仆仆，它就是你延长了的双脚，载着阳光，前行。[留言交流] [参加投票]
责编：王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