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副师长李志海记录

央视国际 (2005年11月03日 16:52)

　　时间：8月3日

　　地点：会议室

　　副师长李志海：我是91年来到团里，从当参谋长就一直和他共事。我知道的，他昆明军事指挥学院毕业后，他是来实习的。当时老团长郝敬民现任江西省军区司令员，就比较欣赏他。实习完了以后，全军统分，他就要求到五四二团来。当时考虑他的身体情况，想把放在机关工作，他自己主动提出到连队锻炼。

　　考虑到他的思想素质，是一个苗子，自己要求很坚决，就把他放在八连工作。那时八连是教导十连，是南京军区基层建设的先进典型。八连的军事训练是非常苦的，一开始工作是不顺利的。作为他来而言，自己下了决心，无论如何自己要在军事训练过关，生活上向战士看齐，早操他一次不漏。为了把指导员干好，在战士当中树立威信，他一直要求自己用单手扎腰带，单手洗漱。按理说，这些事他可以让通讯员帮他做的，但是从不假手于人。连队有一次搞紧急集合，团里考虑到他的情况，就允许他可以不打背包。但是还是要求自己打背包，最后，时间赶在全连规定时间里面，甚至比新战士还快。从全连来看，什么时候去他的房间去都是干干净净的，可以这样说，他的背包是最好的，全连的战士都向他看齐。

　　他一只手拉单杠，一只手跑障碍，高墙没法过，一只手打靶，手枪也行，冲锋枪也行、步枪也行，机枪也行，甚至打过火箭筒。练到最后，每次射击考核成绩都能达到优良。

　　为了练这些东西，牙龈不知道都破了多少次了。老团长看到他问，你的牙齿怎么回事啊？他自己不好意思说。当时连长王平现在任七一一团团长，说是练打背包练的，用牙齿代表一只手，硬打背包打得。生活上这一块，像这种人只有在报上看过，那些从小残疾的才会这样。而他这种类似半路出家的，却一直坚持下来，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太坚强了。

　　问他为什么这样，他回答的非常朴素，我在基层干指导员，不能拖连队的后腿，什么时候都应该站在战士的面前。开始到连队，战士对这个战斗英雄有种崇敬感，他觉得绝不能拖连队的后腿，不能让战士看我的笑话。我是指导员，在组织上是排头兵，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要站在第一位，一直以来就这种思想在支配着他。所以，在这个连队当指导员的时候，他的家就在营区，对自己的要求还是很严，除了周末回家里，一天三餐都吃住在连队。这些都是不容易的。

　　问：他打冲锋枪的时候，把腮帮子练肿了是怎么回事？

　　答：这个主要是在立姿射击的时候，他要靠腮帮夹住枪托，练久了，腮帮就肿了。有的战士不服，就找他比，但是一般的战士成绩是比不过他，他一练习到三练习全部打完，全部都是优秀。像他这样的情况，所有军事课目都可以免考，但是他为了当好指导员，在战士面前树威信，他就努力地去练。后来去机关当干事，他也想在机关这个天地里干得更好，学更多的东西。他学习毅力非常好，左手不但能写钢笔字，也能写毛笔字。毛笔画在无锡市也小有名气，无锡市专门有一个书画协会出了一个画册，里面就有他的作品。他在宣传股当干事的时候，尤其是夏天练字的时候，那是真苦，光着个背，又没有电风扇，而且又不能用扇子，就这样用废旧的报纸练。晚上写稿子、看书的时候，蚊子叮在左胳膊，一只手没法打啊，只有往墙上撞。那时，我当参谋长，晚上看到他，我说：“你那么刻苦干嘛？”晓兵对我说：“毕竟我还年轻，我还要学习。俗话说，艺多不压肩，我要争取做得更好。”在这块上，我真的很佩服他的毅力。

　　当时连队发生了事情后，从连队干了四年，平职调到机关当干事，本来该提升的，但当时确实也没有位置。他的门上面写了两个字“怡然”，在这块小天地里，陶冶情操，树立人生的形象，也有心旷神怡的意思。

　　我当参谋长的时候，他在当指导员。那时，我有个习惯，就是每天必查，白天转一次，晚上在11点左右转。他熄灯是最晚的，往往是挨批评，你看到他时，不是看书，就是练字，而不是在玩。

　　每次军事训练考核，跑五公里我们都不让他跑的。但是他坚持要参加五公里。他是独臂嘛，跑起来是不能保持平衡的。刚开始的时候，他跑的都不是一条直线。最先不能跑太远，他就先从短跑开始练起，慢慢地再开始练长跑。在五公里考核的时候，战士在跑，他在拼命鼓劲，嗓子都喊哑了，那种荣誉感，没有连队带不好。战士反映，每次大项任务来了的时候，只要指导员在场，他们心里就有底了。一个指导员，能得到战士这样的评价，是很不容易的。战士在地里劳动，他都去参加劳动，凡是能干的活，有时间，他都去干。这个一点也不夸大，只要和他共事过的人都有这种感觉。他当指导员的时候，他们连队年年立功，年年都是师里，集团军的先进连队。唯独那年出事，有一个战士自杀没有评上先进连队，而其他方面，在军事训练上还是立了三等功，没有评上基层建设达标连、先进连。

　　团党委是实事求是，很认真很客观，没有给丁晓兵处分，连队还立了集体三等功。如果当时挨处分，可能对丁晓兵打击太大。团党委把这个事情看得公正、客观，不是由于连队工作上的失误，不是因为工作中对战士产生刺激而造成的。而丁晓兵从当干事开始，干得比较出色，一年时间登了100多篇，平均三天出一篇稿子。为什么给他当教导员呢？就是考虑到这位同志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受挫折，而且能挺过去，还干得这么出色，对自己要求还这么严格。

　　他这件事情出了以后，安徽省一个老板出每年几十万，叫他到这里来。他说，我越是在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我死都不怕，还会怕什么挫折。无锡市好多企业，安徽省的残联让他去当副理事长，他都婉言谢绝了。还有无锡周边企业知道他这个人，想打他的名人效益，有的承诺给他一套房子，他也没去。

　　作为英雄人物，我们要维护他的形象，应该要提供一定的工作舞台。他在基层干过，有着丰富的工作经验，本身的形象就很好，让他去锻炼一下，应该是有好处的。所以，就从正连直接升到正营。当时，政治处四个股长都比他老，用他当教导员，我们当时顶了一些压力，做了一些工作的。当时二营，十八个建制营中是排在最后。他不怕苦不怕累，最重要的是他不服输的拼劲，我们那时就提出了宣扬丁晓兵的战斗精神。一年，二营就打了一个翻身仗。年底师里给了全营一个嘉奖。他当主任也是因为这个营打了个翻身仗。在海关监管执勤，他一个人在杭州独守一面，一个人包一个点。到了海关，是2001年，当时是上海海关关长。都知道他，请他做一场报告，就要哭一批人。海关总署政治部主任鲁培军，我和他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就跟我说，当时他眼睛都湿润了：“你们部队还有这样的人啊！太了不起了！”

　　丁晓兵他这个人思想比较朴素，没有什么豪言壮语，让外人感到是一种激情在支配着他，作为他来说，确实也是一种人生感悟。安徽残联找他，我们从他个人角度考虑，也劝他有一个好的归宿很好。他讲，“我到了部队，是部队培养了我，我对部队有很深厚的感情，我想通过自己能为部队做些什么。”这种境界很实在，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他经历多了以后，理性思维就比别人要多一些。比如，他给战士讲课，他结合自己的、社会的，战士就爱听。他所有的心得笔记，都是自己写的，非常认真。他房子那么小，专门有间小房间小书房，只要他一进去，老婆孩子就不准进了。有的时候他狠到什么程度，他小孩五六岁的时候，就让他在操场上跑，放在独木桥让他走。他想的好多，这跟他经历过的东西有关系，通过战场上的生死考验，主观上想把好的东西，一下子灌输给小孩，在小孩身上体现出来。

　　英雄不是完人，他也有自己的情感、痛苦，但是他从不流露。回到家里他的生活都是自理。以前他的假肢每次都是又破又肿，看了以后，我都为他心疼。丁晓兵为了磨炼自己，用冷水洗澡。有这方面的人或许都有这样的一个想法，“天降大任于斯人，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不争待遇，不争功，不提家庭困难。感觉都是小事一桩，都是自己能解决的。如果我们的干部都是这样的话，部队建设都会好很多。

　　他当主任、还是政委，几乎没有用他的车去接他的儿子。他的想法很简单，我是领导，我要跟班子作表率，跟部属作表率，对老婆儿子的要求非常严格，包括他的司机也是这样。从心理学角度来讲，他已经把这种精神移植到他的老婆、儿子的身上去了。这是一种习惯，逐渐变成了一种制约。

　　边陲金质奖章，他获得的这一百零一枚，是特加的，说明这块奖章的分量是很重的。他过了生死关以后，什么东西都看得比较淡了。那么多的英雄都倒下了，而他没有倒下。他把荣誉啊，名利呀，看得都很淡了，作为老典型不倒，这可不容易啊。虽然一直有着组织、领导对他的关心爱护，战士的帮助支持，但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自身的坚持。他对自己的这身军装的热爱程度，不是一般常人有的。他要捞钱实在是太容易了，他一点头就是一幢房子、一辆车子、一个位子。但是他从来没有点过头，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不能给组织抹黑，不能给同志丢脸，更不能败掉自己的政治生命。他确实也是把自己当作英雄，如果他不把自己当成英雄，他就不会把自己和荣誉看得高于一切，把党的利益看得高于一切。他已经把荣誉不是简单的挂在墙上，别在胸前，而是融入到自己的生命中、自己的血液中，用最实际的行动来表现出来。不像有些人躺在功劳簿上过日子，而他始终把上级给的荣誉当作是一种激励，一种待遇。说白了，这不正是体现了一个人的人生价值，体现了一个残疾人超常的人生价值吗？

责编：王丽华 来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