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之巅的信使人生
■ 大凉山的儿子
大凉山马班邮路,道路艰险,加上冰雹、泥石流、飞石、野兽等种种危险以及 20年长途跋涉的孤独,对一个人的意志、体力、精神都是挑战。王顺友从容面对,坚忍不拔,他心甘情愿承受孤苦寂寞、爬冰卧雪、风餐露宿,因为他头顶上有邮政的帽徽,心里揣着党员的责任。
木里是大山的世界,王顺友是大山之子。作为横断山脉的一部分,木里县境内一道道状如刀锋的山梁并排交织,山与山之间形成落差巨大的大河深谷,绝少平地。王顺友负责的邮路从木里县城到白碉苗族乡、三桷桠乡、倮波乡,往返 360公里,他每个月 28天行进在大山间,从海拔近 5000米到近 1000米,气温从摄氏零下十几度到近摄氏四十度,依次经过察尔瓦山、雅砻江河谷、座窝山、矮子沟、鸡毛店山、蚂蝗沟、山王庙峰、磨子沟、刀子山等大大小小的山峰沟谷,穿过四片野兽出没的原始森林。在这条路上,基本没人能和王顺友比速度,惟一能同行一阵儿的是长途贩货的马帮。在木里不通公路的乡村,货物的流通要靠马帮,当地称为马脚子。一队马帮少则两三个人,多则十几个人,有说有笑,缓缓前行。熟悉的马脚子常常想拉王顺友入伙,说:“像我们这样干,受的累少,不受管束,挣的钱比你多,以你现在的操劳,少说一年也挣个十万八万的。”王顺友只是嘿嘿一笑。
每个人都在追求着自己理解的幸福,那些跋山涉水的马帮怀揣着运货挣钱的梦想,穿越危险、穿越艰难,被演绎出无数传奇故事。但是,如果不是众人结伴而只是一人独行,如果不是走捷径而是迂回在深山村寨,如果不是为了运货挣钱而是为传递书信,如果不是闯荡几年而是奔走一辈子,又怎能只是“传奇”二字呢,只能是——“伟大”。
质朴寡言的王顺友爱用“伟大”两个字,他说:“送信的工作是伟大的,伟大之处就在于邮政的工作是在为老百姓做事情。”
一次,王顺友把邮件送到了倮波乡政府,就在他牵着马掉头的时候,看见乡干部们正在翻阅报纸,他们看着报纸说:“西部大开发就是好,这下子,木里的发展就要加快了。”王顺友听了很高兴,因为乡干部们看的报纸是他送来的,这薄薄的报纸有这么重的分量,自己翻山越岭受的苦有这么大的意义,他觉得邮政的工作——伟大。
横断山区的气候变化无常,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早春时节,察尔瓦山冰雪覆盖,空气稀薄,气温在摄氏零下十几度,而跨过察尔瓦山,到达雅砻江河谷,气温已超过摄氏 30度,暑气蒸人,一片盛夏景象。行走中的王顺友一时间是凝汗成冰,一时间又是挥汗如雨,体验着横断山那刀锋般的山梁、说变就变的天气。
王顺友真正的“家”在邮路上,走到哪里天黑下来,支起一块帆布就是“家”。
邮路上的王顺友最怕下雨,而大凉山却是多雨的,暴雨来得快,躲都躲不及。一到这时,王顺友总是赶紧跑到大树下,把一路紧裹的邮包再用塑料布包好,之后才是自己披上雨衣。下雨之后,坎坷不平的山路湿滑泥泞,骡子和马都会打滑,王顺友深一脚、浅一脚攀爬,经常手脚并用。邮路上的王顺友走到哪里天黑了,就睡在哪里,大部分时间是露宿在山中岩洞或大树之下,如果赶上连夜雨就得裹着雨衣在泥水中躺一夜。
下雨天,最让王顺友苦恼的是他的标志服被雨淋湿,在太阳底下一晒,颜色退得很快,让他很心疼。无论是在山乡百姓面前,还是在上级领导面前,王顺友的形象都是脚登解放鞋、身穿邮政标志服。王顺友一个月要走烂一双鞋,裤子穿不了多久就需要打补丁,惟独上身的绿色标志服已穿了三四年,尽管已经退色变白,却仍干净挺括,可想而知他是怎样加以珍视和保护的。王顺友觉得自己一穿上邮政标志服人立刻显得不一样。他说:“山里乡亲们盼望我,其实是盼望穿这件制服的人。在山里白天都要穿它,晚上叠起来,不穿制服人家会以为你是做生意的发财人,穿上制服标志着我是为百姓做事的,坏人不起歹念头。现在单位困难,新制服发不下来,这件制服金贵着呢。”
王顺友怕下雨的另一个原因就是---雨季一到,蚊子、山蚂蟥便开始猖獗。山林中蚊子多得像一片黑雾,而山蚂蟥在石头上、草地上一片片伸直身躯摇晃着,等待人畜靠近,一旦叮上,不吸足鲜血是不肯从皮肤里退出来的。
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天黑了也得睡觉。王顺友搭帐篷的动作极快,在岩洞底下,或是大树下,把帆布的角系在树上,砍两根粗树枝一撑,把搭在骡子和马背上的缠皮一铺,就可以躺下了,他的枕头就是裹好的邮包,邮件时刻要放在身边。
王顺友是苗族,唱山歌是他从小到大的爱好。大山深处,常常走上一两天都见不到一个人,孤单难耐的时候,他就扯着嗓子唱山歌,要不就搅一碗糌粑或是烤几块土豆吃上一顿饭。深夜,映着篝火,枕着邮件,他纵声地唱着:“月亮出来照山坡,照见山坡白石头。要学石头千年在,不学半路丢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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